演出|奇異果劇團
時間|2021/11/05(六)
地點|「無論如河」書店

許映琪(2021未來的評論人工作坊成員)

這是奇異果劇團的第二次公開演出,和淡水社大合作,一樣在「無論如河」書店舉行,邀請淡水社大的學員和一般社會大眾一起來觀賞和參與。開場時,主持人引導每位演員進行「流浪到淡水」的帶動跳,接著演員們進入觀眾群中,引導觀眾們彼此分享覺得自己像是一本什麼樣的書,在這樣的過程中,循序漸進地和觀眾建立關係。

在演員們輪流自我介紹的過程中,觀眾們自發地在每一位演員分享結束時,都立即給予鼓掌回應。接下來在回演的過程中,觀眾們也經常在每一位演員上台後就立即給予鼓掌,而不會等到整段演出結束後才給。如此積極主動地給予台上的演員肯定和鼓勵,其實就算是在經常帶著濃烈溫暖氛圍的一人一故事劇場中,也是相當罕見的。這次演出的觀眾們年齡層平均分佈在五十歲上下,對我而言都已經具備了一定程度的生命閱歷。從這個現象中,我感受到現場的觀眾們的心地是非常柔軟的。

然而,在此同時,當主持人邀請台下的觀眾們分享自身的生命故事時,卻時常換來一陣長沉默。甚至再經過主持人讓觀眾們分小組互相分享,試圖改變團體動力後,觀眾們也依然只說得出剛才聽到的別人的故事。在這次的演出中,即使是被分享出來的故事,也都比較缺乏事件的具體細節,作為一個觀眾,我無法從這些故事中得到任何說故事人的個人資訊。對比於剛才所感受到的心地柔軟,在這裡我卻也感受到觀眾們的防備。作為一名觀眾,我感受到現場的故事紅線似乎流動得並不十分順暢。

本以為觀眾的保留,代表著觀眾將自己從演出中隔絕,而沒有深度地投入其中,但結果在演後座談時,竟然有觀眾感動得哭了。在散場後,我也見到奇異果劇團的兩位引導者變得分身乏術,因為有太多觀眾迫不及待地想要拉住她們,向她們分享自己觀戲後的感動,甚至也對奇異果劇團進行更多的邀演。

我不禁反思,會不會這次來到現場的觀眾們,就是一群受過傷的人呢?因為自己也受過傷,所以特別願意對他人伸出手。然而,也因為受過傷,所以再也無法輕易地將自己交付給別人。不過,我也想到其他的可能性。比方說,現場的觀眾之所以不說自己的故事,是不是其實是想要多聽聽別人的故事?或者,會不會他們其實也想要說說自己的故事,然而自己的故事太過千絲萬縷,所以無法順利地化為語言而被分享出來?

我想起在我撰寫自身以一人一故事劇場為主題的碩論時,我的受訪者之一,巫婆(巫素琪),她具有將一人一故事劇場運用於台灣在地社區的豐富經驗,也曾經和我分享過她經歷過相同的現象。她說,在地社區的長者們經常在演出的當下都會不敢舉手分享,但在演出結束後卻會拉著演員分享到欲罷不能。然而,巫婆也反思,如果沒有經過前面的一人一故事劇場演出的歷程,是否演出之外的私下交流也不可能變得如此熱絡呢?也許當我們試圖評估一人一故事劇場所能發揮的影響力時,可以不用拘泥於演出的當下一定要發生什麼,而也可以更開放地去看見一人一故事劇場所潛藏的驅動力。

因此,我想,其實一人一故事劇場本身就是一場儀式,儀式的參與者們會在儀式中經歷到非日常的時空,然而參與者們再次返還日常生活後所產生的轉化,這些新的思考、感受與實踐,其實才是儀式真正的重點。我感到自己很幸運,能夠參與到這樣的轉化歷程。即使人類從伊甸園中失落,在真實世界中經歷到各種坷坷絆絆,但每個人的內心深處卻仍然長存著善良的種子,永遠地懷著對被善意圍繞著的原鄉的想望。只要這顆種子不死去,我們就能保有終必返還伊甸園的盼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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