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布拉瑞揚舞團《漂亮漂亮》
時間:2022/10/09(日) 16:30
地點:台南山上水道博物館
(戶外草皮搭建約一百公分高舞台,有日光及電腦燈,晴朗的天氣)
陳建佑(2022表演藝術評論人工作坊學員)
演出前,布拉瑞揚舞團行政擔任主持在介紹《漂亮漂亮》作品的時候,可能是怕觀眾被標題引導而在作品中尋找傳統視覺上直觀美感舒適的可人兒、名畫之類的風景,因此直接破題,好好地做自己就是一種漂亮的狀態,提醒觀眾明確的觀賞方向,不至於在作品中迷路,有了這個觀賞的基礎點,讓作品能更深入的探討舞蹈、性別、族群、生命等議題,也讓作品有更大幅度的展開。
當舞者一登場,馬上感受到服裝、道具配件充滿了日常生活感,從刮除地板積水的刮刀、穿顏色繽紛的POLO衫、蓋滿舞台的藍白色塑膠帆布,都是我們習以為常使用過很熟悉的物件,讓演出一開場就富有日常生活的親近感受,引起台下觀眾的注意,也拉近了台上舞者與觀眾的距離。舞者一開始賣力的共同刮除地上積水,後續輪替脫去身上的上衣,藉由舞者的身體展現出不一樣的身體狀態,體脂肪分布的比例、肌肉線條的粗細、骨骼架構的寬窄、大腿小腿的用力方式,並置在舞台上清楚看見肢體純粹的樣子,展現出每個跳舞的靈魂住在不同的身體裡,直觀上看見每個人肉身最基礎的差異存在。
延續肉身的差異性,接下來的演出是由單一位舞者吟唱後,其他舞者慢一拍的時間點上再覆誦一次,在吟唱順序不同步的情況下,出現了聲音參差感,但隨著唱誦的聲音提高,頻率增加,先唱後誦的順序不斷堆疊之後,在聽覺上逐漸出現融合的狀態,讓原本在時間斷點上有多重聲音差異的感受,反而成為一個完整的聲音能量體。配合吟唱的肢體表現部分,一開始也是由單一舞者帶領示範,踩踏地板、擺動手肘、搖晃身體、後續再加入其他舞者,並且重複同樣的動作,大家朝著同方向前進,每一次的循環再現過程中再不斷加入其他舞者,肢體踩踏地面的節奏配合哼出聲的弦律,當身體隨著音樂律動時,勾勒出身體舞蹈的純粹狀態。
再來由吟唱者獨自一人將舞台上滿版的帆布揮舞擺動,利用帆布塑膠定型的特質,作為詮釋角色的肢體動態延伸物(例如公主的裙襬、少女的長髮、美人魚的尾巴等等),台下觀眾依序猜測舞台上的角色,因為舞者生理性別的關係第一時間難以猜出是女性角色,但藉由關鍵字的提示和肢體的表現,觀眾能快速猜測到答案,在舞者展演女性的過程中並未受到生理的限制,僅藉由肢體與單一物件就完整詮釋內心小公主,小美人,而小公主小美人的主體意識也藉由台下觀眾親口說出扮演角色內容的同時確認了主體意識的存在。
接下來單人獨舞與雙人共舞的橋段,相較於前段的繽紛歡樂,雙人舞的表現明顯多了沈重悲傷的感受,現場兒童不斷提問,家長一時間也難以回覆,現場過程的悲傷情緒,可能是兒童還不熟所謂悲傷,或是大家走過的悲傷經驗不同,作品此時翻轉前面的歡樂氣氛,沒有語言的輔助,純粹肢體語表現的方式,感受力道更強了點,對於現場期待愉悅氣氛的觀眾,也多了一些距離。情緒轉換的過程,是作品的醍醐味,做自己的每個當下除了帶來給其他人歡樂能夠拉近距離之外,很多生命經驗上的不堪,只有自己能懂,這段的演出和觀眾產生了距離,也如實點出做自己不只是有歡欣愉悅,如實的面對自己悲愁,雖然苦澀但卻是真實狀態的美。
作品最後的段落,使用了台灣流水席喜宴常出現的紅色圓桌,和之前登場過的雨鞋、帆布、刮刀相呼應,沒有多餘的裝飾的舞台道具幾乎讓習以為常的生活物件成為儀式的法器,舞者慎重面對自己的內在狀態並如實呈現於舞台,做自己的展演儀式開啟了作品的高潮。大紅色圓形喜宴辦桌上,每個人都是主角,每個人也要為主角出一份力氣,圓桌上每次只有一位舞者呈現,可以看成是舞台上的舞台,讓觀眾更聚焦於單一個體的狀態,大家輪流跳上圓桌依序上台演譯自身族群的特色,有客家、阿美、泰雅族,每位圓桌上的舞者展演出不同族群的特色,但由於圓桌是拆裝式的結構,需要其他人的協助才能穩固桌面,在輪流協助穩固桌面的過程中,體現了對自身以外差異性的尊重、包容、鼓勵。隨著展現自我能量和登台排場的堆疊,圓桌甚至抬離地面,藉由眾人之力共同完成旋轉、飛翔的華麗特效,讓靈魂的嫵媚、性感都自在展現,觀看作品時不需要帶著性別意識去觀賞,也能完整感受其中的嬌媚並非女性專屬的特質。而眾人協力的支持與觀眾的鼓舞喝采也展現了對其他個體(族群)特色的尊重、包容並努力協助完成內心自己想表現的狀態,做自己這件事情,因為有了大家的認同而更為完整。
作品整個演出從開場歡樂氣氛、角色猜測的互動、揪心的悲愁、高潮的辦桌圓桌慶典,看似有不同主題,但不斷出現的原民旋律,串起了每個舞者與在場的觀眾,舞者伴隨著旋律踏地、咿呀齁海呀的聲音不斷迴盪在場間,觀眾也隨著節奏拍手鼓掌。過程中藉由不同個體並置下構築出的差異,體現少數個體其實是相對狀況下的結果,但也從尊重、包容、鼓勵、扶持的過程中讓每個做自己的個體從容的展現自我,進一步體現了共融,每個不同個體、族群、如實面對自己並充滿自信而從容自在的做自己成為一種迷人的存在狀態,因大為家同時在一起,所以體認到了身體的差異、聲音的差異、情緒的差異、族群的差異,但也因為能夠和大家一起,做自己,展現生命美好的狀態,所以你漂亮、我漂亮、大家都漂亮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