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陪你長大工作室劇團《搖滾兒歌|呼叫!夏天戰隊》
時間:2022/10/22(六) 10:30
地點:台江文化中心台江劇場
鄭景鴻(2022表演藝術評論人工作坊成員)
《搖滾兒歌|呼叫!夏天戰隊》(以下簡稱為《搖滾兒歌》)由三位敘事者共同敘說十歲的主角波苦和夏天說再見的故事。當父親拒絕自己玩耍的邀約、母親天天都在加班、再也聽不見過世的奶奶說故事,只剩下平板上的遊戲應用程式陪伴波苦,本來繽紛的夏天被「長大」二字沖淡色彩,暑假變得無聊又漫長,於是波苦呼叫夏天戰隊,用歌聲拯救褪色的夏天。「我記憶中的夏天,那時候的耳朵可以看見、可以聞到。」這句台詞展開全劇對於聽覺感官詮釋的著重:將〈丟丟銅仔〉、〈點仔膠〉等古早味兒歌改編歌詞貫穿劇情,再以搖滾型式重新編曲,現場樂手伴奏,除了音樂之外,也以蟬鳴鳥叫、海浪聲與錄音口白提及種種夏天印象,帶領大小觀眾仔細體驗「聽覺的夏天」。
打造親子自在觀演環境
觀眾一走進《搖滾兒歌》的演出場地,就能感覺到充滿活潑童趣的氣息。黑與白色的舞台地膠拼貼出游泳池底部標線,燈光在游泳圈及堆疊的物件上映出水波粼粼,輕快的進場音樂歡迎一個個手持前台發放的坐墊的小朋友,或走或跳,與他們的家長牽著手一同進入觀眾席。第一排觀眾席座椅前舖著一片草地搖滾區,在舞台兩側前緣延伸處用玩具三角錐作為界線,站在觀眾席入口旁的編導吳彥霆(以下簡稱「吳」)在打招呼的同時,也邀請親子選擇於這片「搖擺草原區」席地而坐。
偶有小朋友出於好奇走上了台,或是舉手提出想坐在舞台兩側觀演,「坐這邊的話,就只能看到背面,看不到前面囉。」吳會搭配簡單可愛的肢體動作一一向小觀眾們解說、建立規則,「有人搭著嘟嘟——的火車,也有人搭著咻咻——的汽車來到台江文化中心……待會演出聲音會有些大聲、空間會有點暗,有任何需要幫忙的地方歡迎找我們……」吳穿插生動的狀聲詞讓眼前須知從機械式的公告,轉換成溫柔地和小觀眾溝通在劇場內要注意的事情,細膩、敏感地關照小觀眾可能的需求。處處皆是親近兒童觀眾的設計,空間氛圍舒適正如吳建議小觀眾們在搖擺草原區的觀看方式,可以趴著看、躺著看,滾著看也可以。
搖滾作為宣洩情緒的管道
吳在宣導完觀演須知後,用「準備好要一起熱血搖滾了嗎?」一問揭開序幕,也讓大小觀眾期待演出可能會是鼓動人心、使人振奮的。三位演員實力滿滿的精彩演唱確實帶給觀眾充沛的能量,不過讓人難以預料的是,這場以「再見」開場的戲多半蒙罩著一種憂傷的色彩。
演出主要分為兩部分,前半場點出波苦的煩惱:夏天美好事物的消逝;後半場波苦成功呼叫「夏天戰隊」,用〈西北雨〉的歌聲喚起父親的兒時記憶,找回父子間以往愉快的互動。在夏天戰隊出現之前,編劇狠心地對波苦投下兩顆震撼彈,一是接受藥物治療、二是奶奶的離世。編導在奶奶的離世之後安排了一個觀眾不離席的中場,演員退場至上舞台樂團兩側的躺椅躺下、喝水休息,而樂手與他們錯身來到下舞台丟接充氣排球玩耍著,音響再次傳出錄音口白,一問一答帶出對夏天的印象。演員和觀眾把握著時機喘口氣,消化主角在遭受重擊的沉重情緒,大家都在等待夏天戰隊登場拯救波苦。
中場結束接續的第一個場景是只有蟬聲的教室,在女同學搭話後,波苦說:「我現在嘴巴裡有糖果,我不想講話。」面對拒絕、面對限制、面對失去,波苦用消沉的方式表達他的脾氣,「長大」剝奪了他太多事情,甚至拿走了他大吵大鬧的力氣。夏天戰隊的登場帶來了搖滾樂,或許提供了波苦吶喊、宣洩、訴說自我的管道,成為和負面情緒相處的方式。
逐漸疏遠的小觀眾
但是由於整場演出樂團演奏和演員歌聲太過競爭使觀眾疲勞,部分子題目的訊息較難被小觀眾接收,在接近尾聲的大合唱時,小觀眾們並不如上半場來得反應熱烈,注意力反倒被中途撒下的魚型紙花吸引了過去,發狂似地收集、像數鈔票般點算著,相形下演員的賣力演唱及加強與前排觀眾互動顯得吃力。在表演過程中開場建立的自在感逐步流失,「熱血搖滾」的效果也因為小觀眾逐漸疏離而打了些折扣。
其中在呈現波苦排斥吃藥時,兩位敘事者戴上裝飾精緻的絨毛藥丸頭套,有著怪獸的臉孔,表示在波苦的眼中藥丸有多麼可怕,而接下來藥丸頭套就不再出場了。起初以為此段單純想要引起小觀眾難過記憶的共鳴,不過媽媽勸波苦吃藥的說法連結到前面多次出現大人指責波苦太過好動的台詞,隱約帶出波苦服藥是為了鎮靜精神。令人困惑的是編劇容納了角色患有過動症的解讀,也特別用一首歌來著墨藥丸怪獸的恐怖,該段結束後便沒有後續的提及,編導是否有意將小朋友如何跟心理疾患相處的議題納入,還是這僅是波苦的角色設定呢?這個部分好像被刻意模糊處理,筆者不太能理解這段想傳達給小觀眾的訊息是什麼,以及小觀眾能接收多少。
兒歌連滾帶爬出搖籃
當波苦跌跌撞撞地走過他的成長之路,雖然他不能一直當樂觀開朗的「晴天小飛俠」,但在午後雷陣雨時他還是可以找到搖滾樂來抒發他的心情。種種兒歌也被搖滾編製鼓動,連滾帶爬離開搖籃的框架,不再只是安撫小朋友停止哭泣,更帶著小朋友宣洩淚水、找到跟負面情緒相處的方式。這是一個對小觀眾來說相對成熟的主題,在以兒童觀眾作為目標的整體包裝下,很多時候卻感覺傾向與成人觀眾的童年回憶對話。看到波苦比起平板電腦的遊戲更喜歡和爸爸玩水槍讓我非常訝異,比起〈西北雨〉、〈點仔膠〉,現在的小朋友是不是比較常聽〈Let It Go〉或是〈Baby Shark〉呢?筆者不禁起了這樣的疑問。在發散於各年齡層的對象設定之下,要如何處理這個落差所帶來的疏遠呢?兒歌連滾帶爬出搖籃,要能雙腳站立行走,還是要繼續往前爬?